群山渺然，青衣一線。阿木的身影，漸漸消失在雪山之間。

聖山外，沈煙紫衣漫卷。沒有知道，沈煙的神色，因為至尊鬼神臉罩面，即使是冷玉也望不穿。

聖山對面，冷玉、梨若、慕容海清均在。

八苦不盡，難登原仙。蘇醒後的第三天，阿木便辭別眾女，離開三界聖山，直赴東嶺。

“前輩，他會成功歸來嗎？”沈煙依舊沖著阿木消失的方向。

“一定！”冷玉淡淡一笑，“滄海傳人，絕不會失敗！只不過，路途坎坷，有些磨難而已。”

“此去東嶺，前輩為什麽說，我不宜隨行？”沈煙道。

“求不得，那就是一場夢。怎抵五陰熾盛？”冷玉微笑道，“你若隨去，阿木未必圓滿！很多因果，阿木需要自己了結才行！”

“明白了！”沈煙點點頭，隨即默然。

四個女人，站在峰頂。聖山內外，雪意飄零。

……

萬裏外，虛空中。荒魂獸化為流光，阿木穩坐其上。從三界聖山到東嶺梵天寺，荒魂獸不必全力飛行，亦不過大半日之功。

海荒東嶺，十萬大山，雲蓬當屬第一。

雲蓬，山勢奇峻，異峰疊起，勝景萬千。綿延千裏，深谷、奇峰，不計其數。

海荒七大仙門梵天寺，便在雲蓬山中。

四百多年前，梵天大戰。為了萬妖之眼，雲蓬山中，萬裏皆兵。不過。整個大戰，最後以梵天寺勝利，太荒門被滅，一對天狐帶走萬妖之眼及殘餘妖族而告終。

海荒東嶺，遠離內陸。四百年休養生息，當年的痕跡已然多少掩蓋。

只不過，阿木在雲端俯視，雲蓬山目海峰上，還可見當年一切。因為，當年最大的戰鬥。都在目海峰上。

梵天山門，已然修覆。不過，整個目海峰，當年都被削去了半邊，如今還可見術法之痕。

阿木到了雲蓬山上空。便收了荒魂獸，然後直落在目海峰山腳下。

擡頭望，依舊是梵天之階。

三千級臺階，三千大千世界。在這裏，無論仙凡，都要一步步拾級而上，以示對那位悲天憫人，施大法力。劈山開路，力竭而死的梵天祖師的敬意。

如今，雖近黃昏。但是朝聖者如織。

四百年前的那一場驚動整個海荒的大戰，絲毫沒有改變東嶺人的信仰。反而，梵天寺滌蕩妖族，更增聲威。

如今，目海峰上，佛氣氤氳。香火日盛。一切亦如當年，寬闊的臺階上。不知多少仙凡，跪爬而行。

三步一叩。五步一拜，虔誠之心，佛祖可見。

阿木，立在梵天之階下，心潮起伏。

“眾生皆苦，何論你我？自己的劫難，也許都是無盡的歷練。”這是當年，阿木所悟。如今想來，還是至理。

當年，便是在這梵天之階上，瘋和尚一步一叩首，來贖罪孽。當年，也是在這梵天之階上，刑飛瀟灑獨立，銀發飛揚。

如今，身為天仙九重大圓滿，梵天寺一草一木，一舉一動，只要阿木願意，便可盡收其心。

不過，這一刻，阿木願意對這裏的一切，保持最初的敬意。這一刻，阿木願意還是曾經為修佛解難而來的天涯。

阿木整理衣衫，雙手合十，沖著梵天山門，深深躬身一禮。

“弟子天涯，再拜梵天！”

然後，緩步、擡足。阿木亦如凡人般，拾級而上。只不過，阿木自然無須叩拜，他的誠敬在心。

三千臺階，三千世界。每走一步，阿木都感覺丹海內，佛燈閃亮，心氣清明。阿木收斂了氣息，雙手合十，亦如凡人。

阿木的身側，有諸多仙凡兩境。佛曰：眾生平等。這一刻，他們全都平等。

夕陽餘暉，鍍在梵天之階上。

咚咚咚——咚咚——

晨鐘暮鼓，目海峰上，鼓聲陣陣。隨即，陣陣梵唱，從梵天寺寺門內傳出。

“阿彌陀佛——”

整個梵天之階上，無論仙凡，同時低誦佛號。

那一刻，佛光似海，佛氣如煙。整個梵天寺，整個目海峰，甚至整個雲蓬山，都浸入了無盡的佛意。

心境舒暢，阿木目視梵天山門，一步步向上。

此時，阿木完全收斂了天仙之力。可是，他自己似乎都沒有感覺到，他的青衣上，竟然隨著他向上的腳步，漸漸地升起潔白的佛芒。

開始很淡，而後漸濃。

那不是仙力，而是真正的佛氣、佛意。阿木步步向上，佛氣漸盛。起初，無人在意。

可是，三千臺階近半，幾乎所有人，都註意到了這個青衣凡人的特別。

在所有梵天之階的仙凡眼中，阿木或許都該是凡人。因為，沒有人能看出他的修為。

一襲青衣，毫無仙力。

可是，那淡淡的佛光一起，雖然阿木壓制了自己的修為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，這個凡人絕對不凡。

“阿彌陀佛——”

開始有人漸漸地靠近阿木，然後有人跟在阿木身後跪倒，一步步向上叩拜。

阿木的佛光漸濃，人越聚越多。阿木自然也感覺到了一切。可是，那不是阿木刻意為之，唯有淡淡一笑，繼續前行。

大家都是朝聖者，大家都走在梵天之階上。

於是，阿木，一襲青衣，身帶佛光。他的身後，跟隨諸多仙凡。

如火夕陽，至誠佛心，那匯成了一幅朝聖奇景。

梵天山門漸近。

三千臺階，阿木已到最後三步。

吱嘎——轟——

就在阿木踏上最後一處臺階上時，梵天寺門，轟然大開。於此同時，阿木猛然感覺丹海內。那苦海佛燈，驟然光芒大展。

呼——

一盞佛蓮，在那苦海佛燈的燈芯裏，驟然開放。佛蓮映海，魔棺之上。一片清濛。同時，一道佛蓮之相，虛浮在阿木的頭頂。

那一刻，無盡聖潔之光，盡在阿木周身。

苦海佛燈，竟然晉升？阿木心中一震。這是他絕對沒有想過的事情。仙根晉升，聞所未聞。

一時間，阿木心意通明，只不過，他的境界。並沒有絲毫變化。

真佛臨世！

“阿彌陀佛——”阿木身後的仙凡兩界，齊聲驚呼，同時跪拜。

而此時，梵天寺門大開，裏面魚貫而出，一共九名高僧。還有，諸多小和尚。

為首的一名老僧，身材不高。身穿一件古舊的僧袍，但是氣度不俗，神色平靜安和。那不是別人。正是梵天寺主持方丈天倫大師。

阿木一見，不由微微一楞，匆忙兩步，然後雙手合十，躬身施禮。

“天涯，拜見天倫大師！”

“天涯。別來無恙！”天倫大師微微含笑，以佛禮相還。如今。天倫大師的境界，已然是風劫上境。

可是。他絲毫看不出阿木的境界。只不過，在天倫大師的眼中，沒有一點的驚異之色。因為，在他的眼中，唯有天涯，沒有境界。

“天涯，何德何能？竟然驚動天倫大師，親自迎接，折煞天涯！”阿木誠懇地道。

“不露仙力，盡帶佛芒。天涯，踏梵天之階而來，身後卻匯集仙凡無數。三千梵天之階，似乎你又有頓悟，佛蓮顯影。”

“這些施主，都是誠心因佛而來，他們願意追隨於你身後。足以見你佛心通明，慈悲可期。無論修為，只此一點，便足以讓老衲出門相迎！”天倫大師笑道。

“勞煩天倫大師、諸位聖僧！”阿木再次真心感謝。

天倫大師身後，乃是清一色的佛門高僧，境界全是散魂大圓滿之上，甚至水劫、火劫。不過，這些人，幾乎當年都見過阿木的風采。

百年前，梵天寺上，阿木光陰之禁，滅殺真仙六重的太荒之帝，天狐奉其為主。樂土傳人，曾經表示對於滄海傳人，全力支持。

天涯！魔郎傳人！那是梵天寺的傳奇，亦是海荒的傳奇。

“阿彌陀佛！”諸僧向阿木躬身施禮，卻不知如何稱呼為好，只有略去。

所有人都明白，阿木歸來，境界望不穿，自然是今非昔比。只不過，阿木的境界，其實遠遠在他們想象之上。

“天涯，請進寺內！”天倫大師道，“三佛，在後殿恭候！”

“有勞大師！”

阿木隨天倫大師等人，進入寺內。

此時，原本跟著阿木的那些仙凡，還是楞楞地沒有回過神。他們跟隨的青衣男子，竟然要梵天寺的主持親自迎接。

天涯！那似乎是，四百年，梵天大戰中傳說的法號。

大家各自驚異、議論不表。阿木已隨天倫大師，進入梵天古寺。

當年，梵天古寺，七殿鎮狐妖。可是，卻絲毫不能奈何天狐，反而七殿盡毀。如今的梵天寺後山，唯有層層禁制和三座佛殿。

當天倫大師，帶著阿木，穿過禁制。

梵天三佛，帶著兩名天字輩的高僧。果然，已經站在那佛殿之外。

梵天三佛，以佛為號。佛體、佛心、佛意。三者均具，合為一體，方為三佛。真仙六重！百年來，三佛的境界，竟然沒有絲毫進益。

依然灰舊的僧袍，上面結滿了補丁。百衲袈裟，散出淡淡的金色光芒。

“阿彌陀佛，天涯，老衲恭候多時了！”梵天三佛，慈悲含笑。

“弟子天涯，見過三佛！”阿木躬身施禮。

“玄仙，還是天仙？”梵天三佛，其實早已放下執著心，反而隨口發問，並不拘泥。

“弟子，天仙九重大圓滿！”阿木如實回答。

天仙九重大圓滿！其實，梵天三佛的問題，也是陪同的諸多高僧的疑問。只不過，誰也不好開口多問。

阿木的回答後，唯有三佛、天倫神色不變。餘者，眼中都閃過一抹異色，甚至佛心不穩。這樣的修為，便是當年的天狐也不行吧？他們只能如此推測。

“很好！”梵天三佛，淡淡一笑，把目光看向阿木的眉心，“那麽，今日，你為八苦而來吧？”

“正是，弟子的確為八苦而來。望大師，再次指點迷境，告我以通樂土之路！”阿木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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